沉沉的暮霭,柔和着这满目的躁动,渐渐远去的光景,轻柔地归于寂灭,留下难以抚平的伤痕。我侧头凝视窗外,不知觉地黄昏转眼成了黑夜,不知觉地脖颈酸痛血脉不通。有来自朔北的微风,但仍然很闷热。人人身着单衣,来来往往,匆匆忙忙。我摊着书,什么也不做,只是在企望一场雨。希望会有一场雨,一场大雨,淋去我的所有少年英气。

  这是一个怎样闷热得清冷的黄昏呐。

  一切似乎都已零落,在这火热奔放的夏。只是还未成泥,还未朽烂。但一切都经岁月风尘的拂拭后显得那么的凌乱,如这满腹的愁绪。我俯身捻起,试图去拼叠这五月记忆的碎片,但终究是徒劳。真的已经涣散了么。但残留的为何是这不忍逼视的疮痍?

  我这是在欺骗自己。若是真的可以这么轻易地忘却,人世间就不会有悲欢离合的凄楚。

  我记得,我记得在我的衣襟曾经沾染了你的淡雅芬芳;我记得,我记得你的明媚得让我忘记伤痛的笑颜;我记得,我记得我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讲过许多话;我记得,我记得曾经我说过我爱你。我记得,我记得。

  可是铭记真的只是个错误。

  沉沉浮浮这许多年,从一开始就料到了结局,早就该摒弃这浮世里的轻浅。可还是犯下这样的错误。我恨自己年轻呐,竟然曾经有这样的浮想。我一次次期待,一次次守候,道来道去,都只为风月情浓。年少呵,都希望着寻觅情感的港湾以栖宿那无处安放的虚茫的魂灵。我是错得不可救药。恨自己在心中为红尘留下的大片的荒岭。堕入人世十九年,我还没这样惋惜过自己、恨过自己。

  我孤身执着的求索,究竟为的是什么呢。我开始静静思考这从未有过的郁结和悲情,但大脑总是一片空白。但我不要让这难以言状的哀愁侵占我的年岁。

  我深刻地知晓,这美丽的背后会是怎样的沉沦,这让人困顿的现实和回忆会给人带来怎样的磕绊。路程茫茫,最怕旅人驻足、最怕停滞。我们有美丽的年华,但我们真的挥霍不起。我知道我有许多未竟的事待我去做。

  在这抒写中,我突然间感觉自己变得深沉,变得懂得如何去将自己的情感深埋心底,变得懂得如何去担当生活委以的重任。记忆里的自己真的活得很轻浮啊,多少的憧憬多少的幻想一次次狂野着这颗貌似平和宁静的心,冲击着年少稚嫩的时光。从来都只是向往彼岸的美丽,从来都没有教自己怎样去摆渡。这逝去的平平淡淡的生活,如一潭悠悠的水,水面平静无澜,水中却暗流涌动。而你的出现,如一颗顽童的石子,震碎了水面的平静,泛荡出一圈圈的涟漪,层层泛滥开去,终归沉静。亦因了你,我懂得了如何去抑止这涌动的暗流。

  上天吝啬得很,没有下大雨,只是零零星星的撒了几颗雨点。我甚至能自嘲地说,这雨下得不及我流的眼泪多。天要黑了,我起身出了教室,走在了那熟悉的路上。我没有带伞,我亦不复希望别人会给我撑伞。雨虽小,我也尽情地淋一次吧,淋掉我最后一点少年英气。

  穿梭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我突然感觉自己如一抹孤影,似乎千百年前就投射在了这苍廖的土地上,从容淡定地行走,走过纷杂的人群,走过庞大的苦难,走过美丽的年年岁岁。青春也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凋零飘逝在苍凉的岁月里,一如重重叠叠孤寂的远山,早已萧落孤独成一道风景,夜色凄凉。

爱到深沉,爱到尽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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